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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軸一一分辨著這些是什麽。

看著看著,謝衣不由喃喃自語道,“鳧徯羽?這是什麽東西……”

“鳧徯是上古異獸,狀如雄雞而人面,見則有兵。”瀟瀟出聲解釋道,“我父曾見過一次……屍山血海,慘不忍睹。”

謝衣頓了一下,拾起了一根羽毛,“這……便是那鳥羽?血流成河……不祥之物啊,也不知道這羽毛有什麽特出之處。”

“哦?何物不祥?”謝衣背後忽然傳來了一個聲音,卻是沈夜。

謝衣坦然道,“此物,鳧徯之羽,見則有兵,是為不祥。”

“見兵則不祥?”沈夜嗤笑了一聲。

謝衣見狀打斷道,“不知師尊來此處所為何事?”

沈夜也不再追詢,只道,“著你下界探查此幾處遺跡,擇一善處建立據點。”說著,伸手拿出了一個卷軸。

“哎?”謝衣很是詫異,但他很快就反應了過來,接過卷軸應道,“是,師尊。”

隨後沈夜直接離開了,什麽都沒再說。

謝衣看了看手中的卷軸,很是傷感地嘆了口氣。

瞳看了他一眼,道,“總比你把他惹急了他殺了你強。”

謝衣苦笑道,“也對。——瞳,這個鳧徯羽能不能給我?”

“你有用?那就拿去。”瞳頭也不擡,“那些材料大概都能用來做偃甲,但培養蠱蟲卻是用不到的。”

“多謝。”謝衣道了謝,收起了鳧徯羽,打開了沈夜給他的卷軸。

那上面記錄的全是這些日子下界的祭司們收集的關於神農和洞天福地的消息,信息太多,他得靜下來看,於是謝衣向瞳告辭,回了破軍祭司殿,一條一條地整理著這些消息,打算挑幾個靠譜的地方先去看看。

然而他忽然停下了動作,詫異地看向其中一條。

瀟瀟察覺到他的異狀,不由問道,“怎麽了?”

“神農嘗百草之滋味,一日而遇七十毒,皆能解,至嘗百足蟲入腹,一足成一蟲,遂至千變萬化,不能解其毒而致死……”謝衣皺緊了眉,“神農……死了?”

瀟瀟也楞了一下,隨後嘆了口氣,“也罷,否則為何這千百年來,他都未曾理會流月城?”

“可,神……也會死嗎?”謝衣放下卷軸,目光有些游移。

“人也好,神也好,都是天地之間一抹生氣,自然都會有死時。”瀟瀟嘆道,“神農大人……這種死法確實像是神農大人會做的事呢。”

謝衣合上卷軸,道,“不能讓平民們知道,反正……這只是下界的一個傳說而已。”

“傳說也不會無的放矢的。”瀟瀟卻是已經相信了神農已死的消息。

謝衣卻道,“也對,師尊那裏應當還有些人間典籍,我去借來看看。”

他去借書的時候,沈夜並沒有什麽多餘的話,只將書給了他便罷。

然而謝衣正欲離開時,又有一個祭司走了進來,行了禮卻不說話。謝衣知道這是沈夜的意思,他嘆了口氣,告辭離開,卻問道,“瀟瀟,你能聽到他們在說什麽嗎?”

瀟瀟無奈道,“我只是……靈而已。”

謝衣失望道,“沒什麽特殊的法術嗎?”

“……有。但我不確定沈夜會不會發現。”瀟瀟語氣中充滿了不確定。

謝衣並沒有察覺任何不對,笑了笑,“沒關系的。師尊他……清楚的。”

瀟瀟嘆了口氣,施放了法術,謝衣立刻就聽到了沈夜的聲音。

“……先投這一枝試試便可。”

“是。但應投往何處?”

“莫要投於城鎮之中叫人警覺,先找個偏僻處吧。”

“是,屬下遵命。”

到這裏,瀟瀟忽然收了法術,道,“沈夜察覺了。”

“沒關系,師尊並不是真的介意我知道。”謝衣抿了抿嘴,“等蒼術祭司離開,我們也下界去。”

瀟瀟只道了聲,“好。”

現在流月城在下界的傳送坐標已經有了好幾個,謝衣之所以一定要等蒼術祭司下界之後再走,就是為了找到他具體去了哪裏。

——他去了最南端的一個坐標,在一處山坳之中,十分隱蔽。

謝衣只到過南疆戈壁,此處已近巴蜀,景致完全不同,他是頗有些好奇的。

然而這好奇並未讓他失了警惕,感到身後陌生的魔氣,他立刻祭出靖妟,轉身喝道,“什麽人?”

被他用刀指了的那人卻微微微微蹙起了眉,輕聲道,“是我。”

“瀟瀟!?”謝衣聽出了熟悉的聲音,打量著眼前的人,“你怎麽出來了?你的靈力怎麽了……為什麽魔氣這麽重?不對,為什麽你出來了但是我一點也沒覺得不對?”

瀟瀟忍不住笑了起來,“這麽多問題,你讓我怎麽回答?”

謝衣尷尬地停了下來,“因為……你從來也不肯告訴我啊。”他又仔細打量了一番瀟瀟,詫道,“不過,瀟瀟你……看起來好小啊。”

雖然穿著一身簡潔的祭司袍,手裏還拿著法杖,一副沈穩可靠的樣子,但瀟瀟卻有著一張娃娃臉,加上那雙水靈靈的眼睛,怎麽看怎麽都還是個小孩子的樣子。

只是她的實力讓人不知不覺就忽略了這些事罷了。

“哎?”瀟瀟聞言,摸了摸自己的臉,“我是比較矮……”因為個子不高,以及明明已經十七歲了卻看起來只有十四五的小臉,她剛接任天府祭司的時候沒少被懷疑——當然,都是些帶著些許善意的舉動,比如摸摸頭、不讓她參與戰鬥一類的,然而這些對於一名高階祭司來說卻也不是什麽好事。

“我是說面相,看起來年紀好小。”謝衣輕嘆,“這是你……死的時候的樣子吧?”

瀟瀟楞了楞,微微點頭,卻也不讓謝衣繼續說了,只道,“蒼術祭司已經走遠了,我們跟上去看看。”說完,自顧自地走了出去。

謝衣也不再多說,搖了搖頭,也跟了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 文中出現的鳧徯羽:

鳧徯(音fu2xi1):《山海經·西次三經》:“鹿臺之山……有鳥焉,其狀如雄雞而人面,名曰鳧徯,其鳴自叫也,見則有兵。”郝懿行雲:“《北堂書鈔》一百三十卷引此經面作首,鳴作名,蓋形聲之訛。”——《中國神話傳說詞典》袁珂編著·上海辭書出版社出版

詞條意思為:《山海經·西次三經》:“鹿臺山有一種鳥,長得像雄雞一樣,卻有一張人臉,叫做鳧徯,它的叫聲和它的名字一樣,出現的地方就會發生戰爭。”郝懿行說:“《北堂書鈔》一百三十卷引用了這一段,鳴寫成了名,大概是同音字誤用了。”

→我翻詞典的時間比碼字的時間都長我容易嗎嗎嗎嗎嗎_(:з」∠)_……

中國神話比較散亂,沒有系統專著,關於鳧徯的記載就只有這麽一點,所以我會……腦補很多東西進去的嗯。(這也是我為毛挑了它(哎好像不小心說真話了呢。

PS.最近河蟹兇猛指數直線上漲,連暧昧、標題黨什麽的都……甚至標簽都……(。)嘛,作者君不想惹麻煩,所以……吃素吧親們_(:з」∠)_

二十一章 但求生路

謝衣與瀟瀟二人一路跟著蒼術的靈力翻山越嶺,最終循著魔氣到了一處山寨門外。

這處山寨在崇山峻嶺之間,盡管天色已晚,靈力不俗的二人仍能清楚地看到四周皆是山野,並無人居痕跡。

瀟瀟很是疑惑,“莫非過了這麽多年,人們還靠打獵為生?”

看了更多下界典籍謝衣卻道,“這裏也許不是尋常村子,我們最好還是進去看看。”

瀟瀟點了點頭,與謝衣用法術隱匿了氣息,小心地潛了進去。

這處山寨並沒有圍墻,反正也只有一條路可以進出,他們便只在入口處修建了一扇簡陋的大門。

二人也不多繞路,徑直從正門走了進去。

門邊的兩個小嘍啰半夢半醒,並未察覺。

進了寨門還是一大段棧道,常人走來有些陡峭,謝衣二人卻並未費多大力。

轉過一處急彎,眼前豁然開朗。

然而眼前景象卻令人膽寒——這一片不小的廣場上遍布著斑斑血跡,許多屍體橫七豎八地倒在其中。

“這是……魔氣所致?”謝衣的聲音有些顫抖。

瀟瀟一直皺著眉,若有所思,聽到謝衣的話隨口答道,“不似魔氣,刀口平整,像是人為。”

謝衣楞了一下,“人為……?”他仔細看了看,微微點頭,“這些人穿著整齊,不像是會在這種地方求生的人。”

“他們不是這寨子裏的人,那麽……寨子裏的人呢?”瀟瀟四下打量,“怎地也沒燈火?”

謝衣則急道,“是不是被魔氣影響得太嚴重了?瀟瀟你能不能找到矩木枝在哪?”

瀟瀟側頭看向他,“你找到矩木枝,之後呢?毀掉它?”

“我……”謝衣抿了抿嘴,隨後搖了搖頭,“我們還是先找找寨子裏的人吧。”

瀟瀟點了點頭,“我瞧那邊房子多。”

謝衣頷首,“咱們走。”

二人也不再隱匿身形,縱身掠去。

一路而來,二人闖入了幾間房舍,竟並是一個人影也未曾見到。

“看樣子,我們必須得找到矩木枝了。”謝衣搖了搖頭,“那魔是心魔……長於控制人心。”

瀟瀟無奈點頭,“只得如此。”她擡手施放了一個跟蹤法術,對謝衣示意。

謝衣詫道,“你沒見過那根矩木枝,也能用這種法術嗎?”跟蹤之術不是必須要有可以識別目標身份的物品嗎?

瀟瀟搖頭笑道,“無論矩木或是你我,所得魔氣皆是同出一源。”

謝衣了悟地點了點頭,“也對——不對!你身上哪來的魔氣?上次下界回來那陣子怎麽叫你都不應,是不是就是因為我的魔氣影響你了?”

瀟瀟避而不答,只道,“快走了。”

“瀟瀟!”謝衣一把拽住了她,“你什麽都不告訴我,你再出點什麽事,我該怎麽辦?”

瀟瀟擡頭看著他,忽然笑了,“不會再有事了,我保證——還走不走了?再不走法術要失效了。”

“……”謝衣很是無奈,但也只好嘆了口氣,松開手道,“走。”

二人便循了法術,一路向上,最終在快到山頂的地方停下了腳步。眼前是一座大廳,修得是這山寨裏最為精致的了——盡管也並沒有什麽精細的裝飾品,只有一個“聚義堂”的牌匾算得上是點綴罷了。

這聚義堂的大門雖是緊閉,但仍有一絲絲魔氣從門縫中滲出。

謝衣與瀟瀟對視一眼,抽出了靖妟,一刀劈開了閂住的木門,魔氣立刻翻湧而出。瀟瀟立刻舉起法杖,一道凈化法術將魔氣擋了回去。

這兩下動靜不小,然而廳裏的人並無動靜。

二人定睛看去,只見這廳中的人們或坐或站,都聚精會神地看著大廳中央的一人,那人手中拿著一根拐杖似的東西——然而謝衣卻一眼認了出來,盡管經過了不少修剪,但那就是矩木枝。

“什麽人……”忽然,角落裏傳來了一根戰戰兢兢的聲音,“大哥?——大哥你怎麽了!”

瀟瀟搖了搖頭,“看樣子他離矩木枝比較遠,暫時還沒完全被控制。其他人恐怕……”

謝衣還未及說什麽,那先前出聲的小嘍啰拾起了他身邊的砍刀,怒道,“就是你們——自從大哥拿到了那個拐杖之後所有人都不對勁了!你們和他是一夥的!”

“我們……”謝衣不知道說什麽好。

瀟瀟卻嘆道,“他說的沒錯,難道我們和蒼術不是一夥的?”

謝衣啞口無言。

那小嘍啰聞言立刻舉了砍刀沖了過來,大喊著,“我要你們給兄弟們償命——”

瀟瀟擡手一道法術便將人擋了回去,謝衣道,“得把矩木枝毀掉。”

“你這樣會毀了沈夜的布置。”瀟瀟很理智,“心魔會很生氣。”

“難道你就讓我看著他們這樣變成行屍走肉?——我做不到!”謝衣語氣有些怒意。

瀟瀟看了他一眼,“方才那些屍體,怕是他們殺的。他們便是死在這裏也不過是罪有應得。”

“才不是罪有應得!——我們只是想活下去啊……”先前那小嘍啰因為忽然爆發出的怒氣,也已被對七情敏感非常的心魔的魔氣纏了上,但他仍掙紮著舉著砍刀向門口走,“大哥帶我們活下去有什麽不對?”

瀟瀟站在原地,不為所動地微微搖頭,“殺死別人就是罪,無論是為了什麽。”

謝衣看著那嘍啰漸漸黯淡下去的眸子,終於動了。他踏前一步,一道刀光閃過,那山寨頭領手中的手杖便斷為了兩節,廳中的呆滯的人立刻倒了一地。

“謝衣?!”瀟瀟大為詫異。

謝衣垂下刀尖,低頭道,“我做不到——看著他們死,我做不到!不管怎麽樣……生命這麽寶貴的東西……不應該這樣……”

“謝衣……”瀟瀟輕輕搖頭。

“我想,我早晚能說服師尊的,我早晚會找到更好的辦法的……”謝衣的聲音有些顫抖,“可那是因為我沒有看見。沒看見,就可以當做不知道……可是現在……我……”

“你們……”那小嘍啰撐著砍刀茫然地看向兩人,最終還是體力不支倒了下去。他最後看到的,是一陣明亮的綠色光華籠罩了那兩人。他不知道……這兩個人明明和那“惡魔”是一夥的,又為什麽不和他們為敵。

他也不知道,從那綠色光華中走出來的,就是他口中的“惡魔”。

“破軍大人?”蒼術驚訝地對謝衣行禮,“屬下所做……可有不妥?”

謝衣搖頭,“並無不妥,我自會與師尊分說,與你無關。你繼續做你的事吧。”

蒼術茫然地看了看斷成兩節,再無魔氣的矩木枝,又看了看瀟瀟,最後還是決定什麽都不問。他對謝衣行了個禮,然後離開。

瀟瀟看著蒼術離開,又看了看亂七八糟的山寨大廳,問謝衣,“你打算怎麽辦?”

謝衣沈默了一會,道,“師尊讓我下界來是找落腳點的,有一處離這裏並不遠。我們先去看看吧。”

“沈夜……罷。”瀟瀟搖了搖頭,“走吧。”

隨後,在謝衣很是刻意地安排下,二人按他抄錄的消息走了幾個地方都不大合適,但他們已下界幾日,也該回去了,謝衣便想先回去一趟整理一下這次下界所得。

謝衣不明為何,但明明他和瀟瀟並肩站在傳送陣裏,但從流月城的傳送陣裏走出來的只有他一個,瀟瀟不知什麽時候回了刀中——但明明在下界的時候她一直都化形而出,與他同行。

不過謝衣沒有太多時間考慮這個問題,因為沈夜過來了。

沈夜的臉色很難看,劈頭蓋臉就是一句,“為何摧毀蒼術所投矩木枝?你可知心魔為此很是不悅?”

謝衣皺著眉,“師尊,您當真就要為流月一城殺戮下界蒼生嗎?——下界人沒有靈力護佑,一旦沾染魔氣便如行屍走肉,流月城雖生,卻背如此罪孽,當真值得?”

沈夜冷聲道,“何為罪孽?莫說我流月只求一生路,下界之人早已不若我等,有何可惜?”

“師尊!”謝衣咬著下唇,很是急切。

沈夜拂袖道,“閉門思過,三日不準離開房間!”說完便轉身離開。

謝衣站在原地,微微張了張嘴,最終卻只輕聲嘆了口氣。

三日後謝衣遞了沈夜下界所得,師徒二人無他話可說。

沈夜幹脆讓謝衣再往北疆探查,省的針鋒相對。

再次下界,瀟瀟仍是化形而出,與謝衣一道而行。大漠廣闊而無人,長途跋涉之下,倒當真讓他們發現了幾處比較合適的地方。

最終謝衣選定了一處名叫無厭伽藍的遺跡,但因神農曾在此停留而留下了少量清氣。

沈夜又派祭司離珠與他同往勘察。

謝衣欲將其中一塊石頭做成石椅向沈夜賠罪,但回城之後他又與沈夜大吵了一架。

瞳和華月都想勸他,卻也都不知道從何勸起。

畢竟從心底,他們都更讚成沈夜。

然而讓他們看著謝衣和沈夜反目成仇……卻也是不願。

如此,分道揚鑣不過早晚罷了。

作者有話要說: 這種謝衣和瀟瀟要成江湖俠侶的趕腳(泥垢)

二十二章 留書下界

初時謝衣還想和沈夜維持一下表面的和平,後來他也發現了這觀點不合是根本問題,不解決了他和沈夜的師徒關系就只能冷下去。

最開始提出這方案的時候謝衣就不讚同沈夜,此番他又看到了下界人不過如流月城一般求生罷了,被魔氣沾染後如行屍走肉的形狀觸目驚心,想讓他認同沈夜的做法便更是不可能的了。

然而沈夜作為上位者,與心魔合作是最為穩妥的辦法,為全族計,他也不可能聽謝衣的。

師徒倆都是一個倔強性子,沈夜幹脆不理謝衣了,謝衣卻還總想勸沈夜收手。

華月見沈夜的臉色一次比一次難看,終於對謝衣道,“你再說下去,他早晚會殺了你的。”

“師尊不會的。”謝衣倒是絲毫沒有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與沈夜從小混到大的華月於是憂心忡忡地去找了瞳,瞳想了想,道,“不如找個合適時間送謝衣下界去。”

華月道,“謝衣想去下界的心思倒是好猜,可阿夜不會更生氣嗎?”

瞳則搖了搖頭,“若不是謝衣,他早將人殺了。到現在還不動手,不過是沒時間再找一個繼任者,殺了心疼。”

華月沈默了一下,終於還是嘆了口氣,點頭道,“也好。我再去探探阿夜的口風。”

“你也小心些。”瞳看向她,“阿夜心思重得很。”

華月自嘲地笑了笑,“沒什麽可小心的。”卻也沒再說什麽,只道,“我先走了。”

她不多說,瞳也不多問,只點了點頭。

不想華月前腳剛走,明明已經在自己屋裏閉關了幾日都不見人影的謝衣後腳就過來了。

瞳按了按額心,直接開口道,“我不會幫你勸你師父的。”

“……我以為你能明白。瞳,你平日對什麽都看得透徹,為什麽這一次,卻不肯去勸勸師父?”謝衣被瞳搶了個先,有些頹喪,“你們這是全瘋了嗎?”

瞳看著他,“我以為阿夜與你說得夠明白了,心魔現在已附上矩木,覆水難收,你還有別的辦法?”

謝衣卻並未如沈夜詰問他時一般無措,反而淡定道,“現在往返下界已非難題,。可惜對於族人來說,地面濁氣還是過於濃郁,難以承受,此事我暫時還想不到解決之法。但若只是驅除心魔……我有個打算,可以一試。只是,此事需要天時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瞳沈默了良久,才貌似不情不願地“哦”了一聲,緊隨其後的卻是勸阻,“不管你那是什麽法子,以目下情勢,你最好不要妄動。等時機成熟,我會和華月一起,幫你前往下界。”

“你——”謝衣一驚,隨後搖了搖頭,自嘲道,“也是,我和師尊鬧得這麽厲害,沒什麽難猜。”

“華月說,留你在流月城,阿夜遲早要殺你。與其讓阿夜難過,倒不如放你走。”瞳原話轉告了謝衣,“她應當也與你說過。”

謝衣嘆氣道,“華月是與我說過,瀟瀟說雖然她覺得師尊不會真對我下殺手,但她覺得華月說的總不會錯。我本也想若是過段日子還是這樣便找個機會下界去,你們願意幫忙……真是多謝。”他停了停,有問道,“不過……瞳,你真的認為,與心魔合作就能讓烈山部生存下去?”

“……不。”瞳很理智,“心魔不懷好意,不可盡信。何況時間已經過去太久了……這個世界,早已經不再屬於我們。就連那些比我們更強的部族,也都已絕滅殆盡……盛極而衰、枯榮輪轉,此乃天道。就算沒有伏羲結界和心魔,這一切也不會有所不同。”

謝衣訝異道,“你既然全都明白,甚至比我想得還要透徹。”至少,他就從未想過盛極而衰之事,“但你為何還要與師尊一道鋌而走險?”

瞳稍稍仰起了頭,盡管他的頭頂是毫無裝飾的天花板,他的目光卻仍深邃得仿佛看見了那之後的無盡星空,“我們這些人……生於寒夜,也將無聲無息滅亡於寒夜。就像上古遺留至今的幽魂,早已被時間長河拋棄,出生便註定了不幸……然而即便如此,即便前方只有一線螢火般微弱的光芒……即便手腳潰爛、面目全非……也還是忍不住想親眼看一看,那個或許充滿光明的未來。”

“……是啊。”謝衣沈默了良久,終於還是吐出了一句讚同。

二人都不再說話,半晌後謝衣終於拿出了一個卷軸,對瞳道,“這是驅逐心魔的法子,交予你大概最為合適。”

瞳的目光落在了那卷軸上,點了點頭,“好。放在那吧。”

謝衣嘆了口氣,放下卷軸自行告辭了。

瞳看了一眼桌上的卷軸,開口叫了他的傀儡,“五,那個卷軸收到那邊的架子上去。”

“是,主人。”五毫無異議,盡管這個從未被開啟過的卷軸被他家主人要求放在了廢棄文件堆裏。

瞳再沒看一眼謝衣的卷軸,坐著輪椅回了他培養蠱蟲的小屋。

謝衣對此一無所知。

他覺得瞳是最理智的一個,所以將那卷軸交給瞳最為穩妥。

然而也正因為瞳最為理智,所以他將卷軸束之高閣——現在不需要這個。

因著謝衣與沈夜的爭吵一次比一次嚴重,華月加快了進度,不過七日便找到了個空當,拉了瞳發動傳送法陣,將謝衣送去了下界。

法陣發動的靈力波動總歸瞞不住沈夜去,沈夜與華月和瞳心知肚明,卻裝作什麽都不知道。

沈夜只問,“謝衣有沒有留下什麽?”

瞳道,“你不如自己去看。”

沈夜淡然道,“有什麽好看?”

“呵。”瞳搖了搖頭,轉身離開,“隨你。”

沈夜沈默了許久,終於還是去了破軍祭司殿。

他看出在他之前還有人來過,但並沒有太在意。

站在門口,他面前就是謝衣平日寫字的桌案,上面還堆了兩堆尚未來得及處理完畢的文件。

沈夜冷笑了一聲,心道這也太不負責,卻看見桌案的正中央放了兩個卷軸。

他走上前去,其中一個卷軸半開著,另一個卻用偃甲鎖妥當地鎖好。

沈夜拾起那半開的一個抖開,卷軸意外地短,而那上面的字正是他所熟悉的謝衣的筆跡。

“吾師沈夜:

你我皆不願坐視我烈山部步入滅亡,然弟子雖不願與您相爭,卻實在無法認同您的所作所為。不如下界去,下界寬廣,當有解法。我謝衣便不再是流月城人,不再是大祭司沈夜弟子。望您保重。

謝衣留”

沈夜雙眼微瞇,雙手用力攥緊了卷軸。那卷軸不過是些木片,禁不起他這般用力,不多時便發出幾聲脆響,斷裂了開來。

與此同時,另一些木片也斷裂開來,被一雙手投入了熊熊燃燒的偃甲爐之中。

那雙手上,魔氣纏繞。

站在大漠之中的謝衣忐忑地擡頭看了看天空,卻被太陽晃了個正著,實在看不見流月城。

瀟瀟一言不發地站在他身邊,只默默地看著他。

謝衣終於放棄了,放下了遮陽的手,喃喃道,“我非要做個偃甲擋擋這太陽光。”

瀟瀟笑道,“你不如去找頂鬥笠。”

“也對。”謝衣失笑,“也不是什麽都得用上偃甲。”

瀟瀟無奈道,“若非時時刻刻想著偃甲,你也就不是謝衣了。”

謝衣赧然,又擡起頭去看天空。

“瀟瀟,你說我就這麽走了,師尊他會不會更生氣?華月和瞳不會有事吧?”他瞇著眼睛,用手擋在額前,仍想在天空中看出流月城來。

“華月和瞳肯定不會有事,不說華月,瞳可不是會為了幫你把自己搭進去的人。”瀟瀟走上前去,將謝衣的手從額前拉了下去,“至於沈夜,你已經留了足夠清楚的信了,卷軸比你的偃術筆記都沈,他看了怎麽想也都已經這樣了——再怎麽看也不能看見他的,別看了,小心眼睛。”

謝衣從善如流地垂下頭,不再看天空,對瀟瀟道,“不管怎麽說……咱們還是先找個落腳的地方吧。這次可不是說回去就能回去的了。”

瀟瀟露出一個淺笑,點頭應道,“好。”說著,她低頭看了看影子,“現在大概是午時……北方是那邊,咱們怎麽走?”

“先隨便順著哪個方向走吧,到了城鎮,我們打聽昆侖。”謝衣四下看了一圈,覺得往哪邊走都沒差別,但認準了方向一直走下去總能找到人煙的。

瀟瀟沒有異議,點了點頭,“我們走吧。”

兩道綠色的身影很快便在這茫茫大漠之中化做了兩個黑點,漸行漸遠。

作者有話要說: 第一卷到此結束,開始下界之行,又稱歡快的私奔之路(大霧

這一章有哪裏不對呢~哪裏呢~大家找找看咯,我寫得很明顯了喲OwO

二十三章 葡萄美酒

瀟瀟坐在離篝火不遠的地方,在人群外看著手中杯中琥珀色的酒液發呆。

她雖然還不知道杯中的葡萄酒哪怕拿到皇城去都是上得臺面的,卻知道這是好酒,而且一定是難得的好酒。

至少流月城不會釀這樣的酒。

過了這許多許多年,下界已經不是她熟悉的那個下界了。

瀟瀟輕輕地嘆了口氣。

一切都得從頭開始,滄海桑田,他們幾乎什麽都不知道。

“瀟瀟?”謝衣拍了一下她的肩膀,“想什麽呢?”

瀟瀟應道,“想我們該去哪。”邊說著,她邊擡起頭來看謝衣。

謝衣手中也端了一個同樣的酒杯,只是杯中並無酒液。看他微紅的臉龐,應當是已經喝了不少了。他對瀟瀟露出一個微笑,“我們該去給達烏提老爹敬酒。”說著,對她伸出手來。

“哎?”瀟瀟茫然地握住謝衣的手站了起來,“你還沒敬過?”

謝衣笑道,“他說叫我一定要帶你一起,剛才那三杯是罰我不該讓你一個人坐在這邊。”

瀟瀟整理了一下長裙,搖頭道,“我自己要在這裏的,他罰你做什麽?”

謝衣不答,只是催她道,“總歸達烏提老爹幫了我兩次,我們確實得好好謝謝他。”

“也對。”瀟瀟晃了晃酒杯,“明明這次和第一次下界落點差這麽遠,還是能碰到他們,也算是緣分呢。”

“走吧,敬完酒你也別在這邊躲著了,朵哈和娜依拉在那邊跳舞呢,和咱們族中的舞很不一樣的,你也能學學的。”謝衣拉著瀟瀟往前走,邊走便說,“他們的商隊下一站是於闐,咱們還要跟他們同路幾日呢,你不能總不理人。隊伍裏就朵哈和娜依拉兩個姑娘,你得找機會和她們說說話。”

瀟瀟側頭,不滿道,“她們叫我小妹妹。”

謝衣笑出了聲來,“你這面相,不怪她們叫你小妹妹。我要是先看見你的模樣,說不定早把你當小曦那樣的孩子哄了。”

“你敢!”瀟瀟瞪了他一眼,隨即失笑搖頭,“算啦,隨便你們吧,怎麽叫我也不能讓你們叫回七歲去。”

“小姑娘還很小咯,怎麽還想著變小?”原來兩人說話間,已到了達烏提身邊,瀟瀟這最後一句自我開解叫他聽了個正著。

瀟瀟有些尷尬,倒是謝衣坦然笑道,“她若是七歲就不用喝這杯酒了。”

達烏提瞪了個眼,“怎麽,小姑娘不愛喝我們滴酒?這是最好滴酒!”

“這是好酒,是我不愛喝酒。”瀟瀟感覺應聲,“不過這杯我是要喝的,多謝您前後相幫謝衣。”說著,她舉起了酒杯。

謝衣趕緊拽她的袖子,“我杯裏沒酒了。”

瀟瀟幹咳了一聲,就要接過謝衣的酒杯給他分半杯出來。

達烏提看出來他們的尷尬,大笑了一聲,“我們別的沒有,就是美酒多!”說著,他拿起了身邊不遠處的一個水囊,打開來給謝衣倒酒,“我再給你一些嘗!”

謝衣坦然應聲遞出了酒杯,瀟瀟盯著謝衣越來越滿的酒杯,再看看自己手中滿滿的一杯酒,很是有些怨念,但在達烏提面前,她仍然笑得很得體,與謝衣一同敬了達烏提一杯酒。

達烏提喝了一口酒,拉著謝衣重新坐下,卻對瀟瀟道,“小姑娘,叫朵哈教你跳舞好不好?”

瀟瀟搖了搖頭,理了理裙擺就要坐下,卻被謝衣攔住,“瀟瀟,你若不願意跳這舞,族中的舞總是會跳的吧。”西域姑娘們的舞太過喧鬧,不怪瀟瀟不喜歡。但謝衣看著朵哈和娜依拉跳舞跳得高興,忽然很想看瀟瀟跳。

他做這靖妟刀主也有些年頭了,與刀靈朝夕相處,然而卻只有在下界的時候才能偶爾看見瀟瀟的人。

明明一副小小是身量,卻總是一臉的沈靜。

他想看她笑。

明明他才是主人,主人應該保護好下屬的,應該關照的……不是嗎?

謝衣想,他只是想看她笑。

她笑起來眉眼彎彎,很是好看,要比她現在這樣一臉嚴肅的樣子好看得多。

“……舞是會的。”瀟瀟搖了搖頭,答道,“可那是祭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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